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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室报告】汤玛士类火车
港铁车站望色而能生义,据说为了通车当时仍有为数不少的文盲而设。比诸蓝田的蓝、青衣的青、长沙湾的沙滩黄、荔枝角的荔枝红。在我还算是个文盲的童稚时期,每逢出门搭车,总与母亲玩起猜谜游戏。当广播公告下站站名,母子两个要在进站以前,比赛谁先猜对。而当列车即将抵达太子之际,我们不约而同回答紫色。──既然是太子,当然是太紫啦!──多年以后我才得知,太子所以是紫色,因为那系代表皇室的颜色。
我是一个地铁世代的孩子,落地即有地铁。出生那年,港铁已成诸多港人通勤日常,在我看来,火车就该是这样的形状。这是一种属于城市人的土与俗,彷彿没吃过猪也该看过猪走路,我是没见过火车也该搭过类火车。后来辗转迁台,双北捷运始终处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阶段,倘若问我想念家乡什么东西,于我而言不是叉烧饭、云吞面、菠萝饱,竟是钻入隧道以后什么也看不见的地铁。似乎车厢窗外的一片漆黑,最能代表香港风景。
于是,我在自己亦不曾意识到的时候,便成了一个地铁迷。明明不懂客语,却能背诵北捷所有客语站名;脑中内建捷运地图,无须google map 就能算出最佳转乘路线与最短车程耗时;永远知道应当等在哪节车厢的哪道车门,只因车门一开就是电扶梯可以即刻通向出口分毫不差;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北车迷宫,我身处其中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乃至行旅在外,无须倚赖窗外景色或标语文字,单单观察乘客百态,一望即知自己位在何处,首尔还是东京、北京还是上海、新加坡的南北线还是东西线,看著看著宛如汤玛士小火车,它们各有各的性格面目。
由布莱德彼特主演的电影《子弹列车》,有个角色正是汤玛士小火车迷。他用汤玛士小火车里的「人物」替人分类,有的面善心恶有的面恶心善,由此竟然被他破解一桩悬案,为此我不禁哑然失笑。──这是真的。即使是火车/类火车,眼见它们于不同环境里穿梭,在不同族群下喂养,年年岁岁而又岁岁年年,确实长出了自己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