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长的西伯利亚铁路，以其九千多公里，长达七天、跨越八个时区的漫漫长途，提供了一种抽离现实的视野。在旅程中，时间彷彿已经是种装饰，空间也成了一种背景。时间与空间的苍凉呈现，反映出自身存在的渺小。旅程之后，我终于读懂了杜斯妥也夫斯基⋯⋯

以铁路，缓慢地告别欧洲

从欧洲衔接西伯利亚铁路最快速的方式，是从柏林搭乘经白俄罗斯到莫斯科的直达列车，但我并不赶时间，从伦敦走走停停，一路造访柏林、华沙、波罗的海三国，再从拉脱维亚搭乘火车入境俄罗斯，到达圣彼得堡时已经耗时十五天之久。

欧洲内陆的火车网络十分成熟，各国之间连通的跨国境列车大多没有边境管制，十分方便。我从伦敦搭乘欧洲之星到德国科隆，一路经海德堡、柏林，再到华沙，都仍搭乘火车旅行。但从华沙往东，离开欧盟中心，邻近欧洲与亚洲的交界，铁路系统的选项便少了很多，有时需要转乘客运。

我拜访波罗的海国家的第一站是立陶宛，从华沙搭乘夜班客运直达维尔纽斯，抵达时刚好清晨，晨雾濛濛，平坦广大的草原飘散著云气，彷彿在云间。隔天再转乘客运抵达拉脱维亚，其首都里加是一座非常友善的滨海小城市，从里加搭乘卧铺火车，隔天清晨直达圣彼得堡。这班火车每日来回往返里加与圣彼得堡，列车长是一位老爷爷，看到我的台湾护照，兴奋地跟我说，多年没遇到台湾乘客了。

从里加到圣彼得堡，已经是东欧的外围，但我还没正式地离开「欧洲」，也还没有抵达西伯利亚。欧洲与亚洲两者以乌拉山脉为界，圣彼得堡与莫斯科皆位于乌拉山脉以西，仍然属于欧洲城市；乌拉山脉以东的广大平原，才泛称为西伯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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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垄罩的远东列车

西伯利亚对大多数人而言，遥远而神祕。这片北至北冰洋、东至太平洋、南至中亚北部的土地，总面积超过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由于气候严寒，冬日均温零下廿度，人烟稀少，仅有少数原住民居住。绵长的地理跨度，使得西伯利亚铁路沿线地形景观变化丰富，广阔无垠的针叶森林、沼泽湿地、平原、湖泊尽收眼底。

西伯利亚铁路全长约九千三百公里，轨迹穿越广大的西伯利亚，为世界最长铁路。九千公里是什么概念呢？四分之一的地球圆周。这段横跨欧亚大陆板块的铁路沿绕北极圈外环，横跨八个时区，无疑是十九世纪野心勃勃的铁路工程。一八九一年由亚历山大三世下令建造，一九〇四年完工，建成之后为东西方思想传播与二战军事补给的要角；而现今，西伯利亚大铁路退去历史的使命，每周从北京或海参崴直达俄罗斯的心脏莫斯科，成为世界旅人眼中神秘而梦幻的铁道旅程。

这段路程，途经四个重要城市和贝加尔湖，是我推荐的必访景点：旧时俄罗斯帝国首都圣彼得堡、俄罗斯政治中心莫斯科、邻近贝加尔湖的伊尔库茨克、再经由戈壁沙漠到的蒙古首都乌兰巴托。从筚路蓝缕的开创故事，到改变地缘政治的军事历史，旅行在这条铁路上，给人在世界边陲游荡的放逐感。

多年以后，我仍不确定该如何述说这段旅程；它在我的生命中，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成年礼，一种个人探索史的通过仪式。时间是生活的量尺，旅行则是量尺上的记号，长途旅行的作用更是如此。后来一直一直、每年每年，每当脸书的历史回顾再度提起，它已经成为一种生命的刻度，提醒著我测量自己与自己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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