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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封面故事】从恋物癖到断舍离 :眼看它起朱楼,眼看它楼塌了
遗嘱执行人林式同获知死讯、接收遗体的时候, 作为灭虫用途的日光灯依旧亮著。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蝨子......
撰稿期间,正值新冠肺炎肆虐,确诊案例倏忽破百,原先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时也不得不体验到了惘惘的威胁。卖场成了台北小城唯一人头攒动的地方,卫生纸、快食面、奶蛋豆鱼与干粮一扫而空。令我想起战时香港,张爱玲如何在弹火纷飞之 下,满街地去寻找冰淇淋和嘴唇膏,理直气壮地在穷人尸首以外尺来远的地方吃油煎萝蔔饼。食色性也,这是张爱玲的恋物。
将俗进行到底
小说《小团圆》当中,日军扔下一枚砲弹,女生宿舍嚷嚷起来,其中一个同学惊呼「怎么办呢?没有适当的衣服穿」。此情此景,严肃文人或可朝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方向大书特书,然而张爱玲本人看著这一幕却是七分讥刺、三分怜悯,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一如因为疫情,卖场里那些为了囤购物资大打出手的市民,相隔电视萤幕,兴许心生鄙夷,倘若亲眼所见,反而显得震动悲凉。张的小说囤购了各色各样的「物资」,钜细靡遗描写它们,因为那是人生的底子。
肺炎罩顶,能足不出国就足不出国,张爱玲早有体认:若是每一趟走过那条街,都彷彿是第一次认路似的,看著什么都觉得新鲜希罕,那也就跟「行万里路」差不多。在充满生之喜悦的上海,她恋恋于诉说各种素朴形状,用「洋人看京戏」的目光将再平凡也不过的赋予不平凡。一粒味道不见得好却看著温润的南瓜,一个试图闯过封锁回家烧饭的佣人,西洋茶食使用的香草精,夜里传来细得几乎断绝的喇叭声,在她眼里笔下皆熠熠生辉。
它们尽管是俗物,却俗而可耐、俗而可爱。
外来的是政治,贴身的是衫裤
一则轶闻是这么说的。国共战后,上海召开首届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当时笔名梁京的张爱玲获邀参加。只见男男女女清一色列宁装,即便她尽己可能地低调,不过穿件蓝布旗袍外罩网眼白绒线衫,却顿时成了全场焦点。不禁感叹:一旦连时尚都有自我审查之必要的时候,又得怎么从事文艺创作呢?三两个月以后,她以「完成未竟学业」为由前往香港,再也未曾踏足大陆。花边消息指出,可能就是衣服的缘故(注一)。
在此以前,张即以「奇装眩人」之名叱咤上海文坛(注二)。如此说道:男子的生活比女子自由得多,然而单凭这一件(更衣的)不自由,我就不愿意做一个男子。
曾经立志成为卡通画师的她,将习画多年的学养与美感应用在打扮上,在作品里详述各种花样,洋洋洒洒地爬梳了一番中国服装史。恋衣恋到最后,甚至爱屋及乌,连樟脑的味道都是好的——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
注一 _ 文代会后,张爱玲随著一批文艺工作者下乡土改,历时三、四个月,以致她能够如实写出《秧歌》当中若干场景。另有一说,土改的所见所闻,才是她转往香港的原因。
注二 _ 漫画家文亭曾经以战时红遍上海的三位女作家为题绘图,三幅分别是:编务繁忙的苏青、弄蛇者潘柳黛、奇装眩人的张爱玲。
#张爱玲所有作品皆由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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