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出生的时候，父母多会寄望孩子能够平安成人，当然最好能够成为有用的人，然而面对死亡的时候呢？以现代眼光来看，比较夸张的古人，恐怕是子路和曾子吧？子路在死前最后一刻「君子死，冠不免」，从容把帽子戴好后「结缨而死」，以符合作为君子该有的仪貌；曾子呢，唤众弟子来看看他完好的手脚，一辈子「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将父母赐予养育的身体视为恩典小心维护，甚至发现自己僭越所躺的蓆子，不顾病体坚持要换，「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不奢求不该得的，死时不过希望能安于所该得到的就可以了。

比诸古人，现代人有没有别的选择呢？日本图文创作者佐野洋子的《无用的日子》恰恰将「无用是为大用」发挥到极致，获知死期之后，仍过著让她允可安居的日子，仍直率看待人事，仍继续工作、为自己做饭、和亲友话家常，既不回顾当年勇，也不奢求额外多得，反倒随遇而安顺势而为：「为什么大家只会说癌症病人是『壮烈地对抗病魔』？不需要对抗啊，我讨厌那种凡事都很拼命的人。」

©一起来出版

朋友问：「佐野女士，妳差不多还有一年就要死了，不害怕吗？」就如同庄子的方生方死，她说：「完全不会，有生必有死，这种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死了之后，就不用再花钱，也不用再赚钱了，不必再为赚钱的事操心，就冲著这一点，不是很幸运吗？」乳癌手术隔天，她就步行回家，年纪大了乳房既已失去功能，也就不用哀悼乳房的失去。因为抗癌剂的不适，她干脆躺在床上看韩剧，也因此迷上裴勇俊，去了一趟韩国旅行。知道了朋友有气质的祖母晚年会把大便当作味噌堆在红色的漆碗里，她开始拼命看预防老人痴呆的电视节目，也因此学了麻将。同时也还支付母亲高额的养老院费用，让失智母亲摸著她的光头，躺上母亲的床陪她一起睡，问母亲要不要一起去天堂。

后来癌症转移为骨癌，幸好看诊的医师像小一号的阿部宽，让她很期待每周复诊。她问医师：「我还可以活几年？」「如果进安宁病房，大概两年左右。」「到死之前，要花多少钱？」「一千万。」「我知道了，那我不要使用抗癌剂，也不要延长我的寿命，请尽可能让我过正常的生活。」离开医院后，她在回家的路上走进积架代理店，指著一辆英格兰绿的车：「我要买这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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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于北京、战后从大连回到日本，洋子领会过吃不饱的拮据，一辈子没停过工作，却只希望钱够花就好，不想努力工作变成有钱人，也自我期许，即使老了，走路的姿势也要挺拔。如今孩子成人，父母均殁，她自觉已尽了所有义务责任，得知死期的同时，折磨多年的忧郁症不药而愈，人生突然充实起来，方死方生，无用才有大自由啊。

《无用的日子》（全新版）

作者、绘者_ 佐野洋子

译者_ 王蕴洁

出版_ 一起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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