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習慣了憂愁的城市啊，

等到寒冬過去，街道兩側的梧桐依舊會重拾綠意，

行囊滿載的異鄉者也將再次回到大地，我們又將重新畫起一個圓。

背包客的生涯裡，儘管嚮往未曾涉足的遠方，卻也心繫著幾座留有特別回憶的城市，好比南京。

我在南京最喜歡的角落，就是獲美國媒體CNN評選為全中國最美的先鋒書店。初次到來，遊客多半會驚訝於天花板上高掛的大型十字架，這樣的設計不單單與宗教有關──其實「閱讀」本身，何嘗不也是人生的一種信仰？

南京先鋒書店的舊址本為供作緊急避難的防空洞。©陳浪

古今中外的大家筆墨在此相會，而徬徨迷茫的人，則在書本中尋找自己生活缺失的字句。但對我而言，這裡最好的作品，其實隱身在店內一道貼滿明信片的牆上。那些來自各地的筆跡，用最真誠的筆調，寫著自己的故事……雖然這些文字多半關乎無疾而終的戀情、和沒能實現的兒時夢想。不難想見有多少人選擇在這裡埋藏心酸的往事，以為放在地底，苦痛不會被看見；以為擱在南京，悲傷就會顯得正常些。畢竟那些以南京為舞臺上演的歷史劇碼，總讓人以為這是一座習慣了憂愁的城市。

人世間的相遇和重逢，都值得珍惜。©陳浪

南京！南京！

南京的博物館，以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為首，畢竟這是許多人提到南京時，第一個浮現腦海的印象。位列「世界十大黑色景點」的它，在去年歷經大幅度的翻修，如今的展館，透過公共藝術、史料及遺骨的陳列，以客觀的敘事角度，讓遊客走回那個黑暗的年代，並再度懷著希望與和平，重返光明。離開展館前，灰白的牆面上，刻寫著「銘記歷史」四個大字，提醒著眾人，歷史或許可以獲得原諒，但永遠不該遺忘。

「南京大屠殺」是這座城市永遠的痛。©陳浪

人間難得是重逢

想起先鋒書店裡那些不知出自於誰的文字，其中有一句讓我感慨良多：「總以為，人生最美是相遇。後來才明白，其實難得是重逢。」一直以為人生是條不可逆的直線，其實它也是個圓。

只是重逢，不比初識，如同博物館裡的展品般，彼此中間已經存在著距離，無法碰觸，也禁止喧嘩。望著眼前的漫漫長途，我只想對南京，以及生命裡的那些美好缺憾說：或許我們無法為彼此停留一生，但至少我曾走過你的一年四季，那便已足矣。

即便是習慣了憂愁的城市啊，等到寒冬過去，街道兩側的梧桐依舊會重拾綠意，行囊滿載的異鄉者也將再次回到大地，我們又將重新畫起一個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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