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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開謎樣的故宮:兩岸四地的文化宮殿
隨著時代變遷,「故宮」從皇帝居住的宮殿,變成文物收藏的博物館。北京為起點,陸續落戶臺北、嘉義、香港。四座城市裡的故宮各有特色,表述著中華文化的不同思考面向。就像四條不同的遊戲任務線,全數破關,方能窺其全豹。跟著本刊一起解鎖──兩岸故宮一百道關卡!
「動物可以劃分為:一、屬皇帝所有;二、有芬芳的香味;三、馴順的;四、乳豬;五、鰻螈;六、傳說中的;七、自由走動的狗;八、包括在目前分類中的;九、發瘋似地煩躁不安的;十、數不清的;十一、渾身有十分精緻的駱駝毛刷的毛;十二、諸如此類的;十三、剛剛打破水罐的;十四、遠看像蒼蠅的。」
這段由拉丁美洲詩人波赫士杜撰的「中國某部百科全書」分類概念,為西方文化考古學家傅柯在《詞與物:人文科學的考古學》所引用。傅柯說,這是他考古學的探究起點,又說:「波赫士引述的中國百科全書以及其中提出的分類法,通向一種沒有空間的思想,通向沒有家園的詞彙和範疇,但其實它們棲息在一個莊嚴的空間,這個空間到處都大量承載著複雜的圖像、交叉的路徑、奇異的景色、秘密的通道和出乎意料的聯絡。」
傅柯所謂「莊嚴的空間」應是一種抽象的概念,但對照現實來看,或可透過此來認識「故宮」。而波赫士提出這番看似怪誕、混亂又難以理解的分類邏輯,似竟也能在故宮無奇不有的收藏裡找到對應。
故宮,這個被日本資深媒體人野島剛稱為「不可思議的博物館」,在兩岸有著同為故宮之名的館所,且還隨著時間持續「增衍」──在最初的北京紫禁城故宮之外,因上世紀戰時文物南遷的歷史洪流,部分文物最後落腳臺北外雙溪故宮,而後又分別在嘉義太保與香港西九文化區「長」出新館。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圖蟲創意
從皇帝的變成中華的
究其脈絡,每個故宮的出現都有著它的使命,這些「使命」往往伴隨著其皇宮博物館的本質,而帶有政治上的文化治理期許,但當落地生根於一座城市後,來自故宮的養分又與該城市本有的紋理與歷史匯合,而生成獨一無二的「角色」。
1925年北京紫禁城成為「故宮」,實現了「從皇帝的變成大眾的」這一使命,人們走進來,更多的是想與數百年前皇帝后妃遙遠而神秘的生活共享同一個地理座標、權力空間,於是宮殿建築的每個角落每個秘密,是北京故宮最有故事的所在。
萬春亭藻井,北京故宮 ©圖蟲創意
1931年,九一八事件爆發,文物專家們精挑重要文物,打包萬餘箱南遷避禍;1948年國共內戰,精品文物再度被裝箱,這回近三千箱文物飄洋過海到臺灣,短暫棲息臺中北溝,1965年臺北外雙溪故宮落成,遂成這批遷臺文物最終的守護者。於是,人們對臺北故宮最好奇的是「物」──是什麼樣的寶貝,在那兵荒馬亂的年代能比人命更重要,搭上人人搶破頭的船班遠渡赴臺?
是中華的也是世界的
第一代守護文物南遷的老故宮人那志良曾說,「這些國寶,是幾千年來的文化結晶,毀掉一件就少一件。國亡還有復興之望,文化一亡便永無復國之望了。」在南遷與遷臺的歷史情境下,故宮文物的意義更進一步,從皇帝的寶貝變成中華正統的象徵。
這樣的象徵意義,造成了嘉義故宮與香港故宮看似相近卻極不相同的體質。臺灣在政黨輪替的時代下,歷史加諸於文物之上的中華正統象徵使命反而成為一種固著枷鎖成見,唯有將這些文化寶藏置於更大的世界史脈絡之下,方得解套。於是,為解決臺北故宮空間不足以及肩負南北文化平權使命的嘉義故宮南院,被定位為「亞洲的」博物館,既是鬆綁,也不啻為新格局的開展。
紫檀多寶格方匣,臺北故宮 ©國立故宮博物院
至於2016年拍板興建的香港故宮,選在香港回歸25週年正式開幕,帶有一份文化回歸中華的期許與使命。長期以來作為亞洲商貿中心,香港的文物收藏與交易有著深刻的根柢,更讓這份回歸找到一個接榫──民間大收藏家對於海外流散中華文物的收集功不可沒,以文物實現了文化的忠誠。其開幕特展「國之瑰寶:故宮博物院藏晉唐宋元書畫」最後一批展出文物中的南宋李嵩〈錢塘觀潮圖〉,在1950年代為「香港秘密收購文物小組」在香港回購,而後入藏北京故宮的故事,便是一個激昂的例子。
青銅二號神樹底座(局部),香港故宮 ©視覺中國
「複雜的圖像、交叉的路徑、奇異的景色、秘密的通道和出乎意料的聯絡」,看完四宮,再回頭看傅柯與波赫士這番來自西方對東方的奇異想像,是不是正微妙地呼應了故宮的神秘魅力?四個故宮,像四個謎底重重的遊戲關卡,且讓我們角色扮演,解密故宮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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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號 第14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