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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读罢】致那个/这个忧患重重的时代:全本金瓶梅,由此去

【作者】 白宇
文_邝介文/ 旅读中国 图_中新社、视觉中国
2020.07.27

华语文坛经典无数,若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实」,也和案头剧本相差无几。如果能够每日拨冗阅读一章一节,经年累月,也大有可观。本月开始,不妨尝试一年读罢,明年此时,终将纳入各人的思想宝库。而这一年,就从《金瓶梅》开始……

 

 

©中新社

 

今早脱下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

 

语出《金瓶梅词话》第九回,当王婆献计,鸩杀了武大郎以后,打虎英雄武松出差返家,惊见哥哥的屋子早已人去楼空,心怀鬼胎的王婆只得搬出「未审明朝穿不穿」来搪塞。此二句可以视作全书核心,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选择,只剩本能──本能地趋吉避凶、本能地诿过卸责──的一群人彼此碰撞、共生共存,构筑了一个艳异而恐怖的所在。

 

妙笔生出一个万千世界

 

众所熟知,潘金莲故事脱胎《水浒传》打虎一节而来。武松归来,发觉哥哥家破人亡,当场怒杀了一对奸夫淫妇,女的开膛剖腹、男的斩首示众,以慰武大郎在天之灵。情节固然血腥,却也是非分明、大快人心。《金瓶梅》则暂时拖延了潘庆二人就地伏法的时间,将情节主轴放在金莲嫁入富户以后,声色犬马、妯娌龃龉、乡里冷暖、官场炎凉的生活。亦即,即便小说出现武松这号真实人物,《金瓶梅》是当时首个不以神话、史实、时事为本的「虚构」章回小说。

 

©视觉中国

 

我们与恶的距离

 

过去,《金瓶梅》毫不避忌的情欲书写,使它一直被目为诲盗诲淫,乃至台湾也一度列入禁书。近数十年,一则社会风气渐开,二则学界推波助澜,三则影剧声光刺激,已然从「如果净除一切秽亵的章节,仍不失为一部第一流的小说」(郑振铎语),进而有了「不必净除一切秽亵的章节,亦不失为一部第一流的小说」的结论。作者观察世俗人情固然偏僻入里,就是描写床笫云雨、闺房乐趣同样生意盎然,尤其后者还是前者的基底。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小说角色与恶的距离如此之近,因而我们阅读的时候便如在目前。性欲、食欲、财欲、权欲共构而成生之欲。黑泽明电影《生之欲》似乎可以作为延伸阅读。渡边被告知癌症末期,生无可恋的他,带著毕生积蓄翘班赖活。此间,他遇见形形色色的人,用赌、用嫖、用美食、用约会麻痺自己,直至豁然开朗。渡边回到岗位,在临终前的五个月内,孜孜矻矻地完成任内工作,赢得同事的尊敬与缅怀。然而告别式结束隔天,职场上的官僚气息再度袭来,没有因为渡边改变分毫,社会一如往常运转,与恶的距离依旧那么近。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欲是如此基本,却又如此隐晦,使我想起书中另一俗谚: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正因为不可言说,举凡书中官制地名、仪礼服饰往往穿梭跳跃,一会儿宋、一会儿元、一会儿明,以免泄露蛛丝马迹。任金学专家也难以参透,无从确切考证作者何人,只得一个署名兰陵笑笑生。历来学者提出的假定多达七十余个(其中又以明朝史学家王世贞为大宗),却没有一个毫无疑义,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从《南柯记》到《醒世姻缘传》,从曹雪芹到张爱玲,笑笑生倘若地下有知,作品竟然开枝散叶,影响后世无数,不知会否愿意公布本名?单单塑造潘金莲一角,成为华文世界的恶女符码(宛如韩国张玉珍、日本日野富子、英国查泰莱夫人),影视戏剧改编不辍,乃至三岁小孩也都知道「潘金莲」三字并非什么恭维的时候,作为文学作品,《金瓶梅》显然已经完成使命了。

 

©中新社

 

非典才去,新冠又来,全球染疫人数倏忽破万,相隔几天又再破十万百万。影界政界商界名人亡故,风灾火灾股灾险象迭至,彷彿回到《金瓶梅》那个「给时间空间逼迫得走投无路」的世界。世异时移,然而人心终究如一。这是最坏的时代,也可能是最好的时代,我们且用一年时间细读原典,也静心等候疫情过去罢。毕竟未知后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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