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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于至膳】滷一锅百味人生:滷水之咏怀
〈戒混浊〉篇中,袁枚藉庾信诗文谈论混汤与浊滷,
殊不知滤净提清的饮膳之道,恰恰也能扣回创作与人生之道呢!
滷水各地均有传承,至于谈到「潮州滷水」,它的用料特别,有鱼露、桂皮、干辣椒、香茅、蒜茸等罕见者。其制法为:先将桂皮、甘草、干辣椒、花椒和八角,放在烧烫的铁锅内,快速煸炒至香,千万不可炒焦。接著连同南姜(潮州姜)和香茅,置入清水、鱼露、冰糖、生抽的混合液中,以慢火煮滚。再加入用生油炸过并滤干的蒜茸和红葱茸。最后慢火熬约三十分钟即成。
它如此的「不清不腻」,和袁枚想当然耳的色、味,显然背道而驰,惟此乃例外滷水,切不可一概视之。
滷味的法门
滷汁在配成后,即可滷制食材,通常是将食材经淖水等初步熟处理后,放入滷水锅中,以中、小火煨煮而成菜。其在操作时,有四点要求,且逐一说明如下:
一、火力运用恰当。滷制品的食材,大致上块形大,加热时间较长,是以食材下锅后,先用旺火烧沸,再改以小火煨煮,务使达到内外完全成熟的要求。
二、在放入食材时,注意先后次序。几种不同食材,可在同锅滷制,依其不同质地,以及所需时间,先后置于锅中,才能成熟一致。例如牛肉、牛舌(口条)、鸭子一起滷制时,应先下牛肉,接著下口条,再次是鸭子。
三、大块的肉,可经硝醃,再行滷制。目的在使成品色泽红润,而且香透入味。此硝醃的配方及方法略为:食材两千五百克,精盐四十克,硝水一百克,花椒二十克,姜片五十克,北方则另加大葱七十五克。而进行醃制时,须经扎孔、揉搓、倒缸(即将上面的食材翻置到下面)等技术性处理。
四、加入滷汁的香料,须用纱布包起来,以防其散入汤汁,蘸到滷制成品上,影响外观与口感。
庾信平生最萧瑟
庾子山即庾信,南北朝人。博览群书,旁通经史,前期文辞艳丽,后来诗文一变,境界既广且深,成为一代方家,杜甫曾有诗赞之,云:「庾信文章老更成。」
其实,庾信咏此诗,非出自文章,而是〈拟咏怀〉,共廿七首,这是第一首。咏怀诗原创者为阮籍,他撰写的时代,正是魏、晋易代之际,现存八十二首,均为五言诗,内容无非感慨祸福无常,惟恐罹谤遇祸,对时事有所讥刺,亦多隐晦曲折。而庾信的拟作,慨身世而痛家国,颇多郁满不平之气,但碍于当时处境,乃藉由大量咏史和比兴的手法,其朴直凄壮处,较阮诗犹有过之,实非拾人唾余的蹈袭之作。是以后世论诗文者认为:「赋则〈哀江南〉,诗则〈拟咏怀〉,这是庾信作品中并峙的双峰。论其成就,前者穷态尽妍,老而更成;后者刮除丽藻,仗气拫奇。」持论极为精当,允为公允批评。
诗中的「索索」,即索然,没有意味,提不起兴致的样子,而「昏昏」,乃迷乱。俗心则指追逐功利之心。在此藉指对混浊的汤汁和滷水,既引不起兴趣,更甭提品味了。
繁华滤净见浓纯
庾信早年和徐陵齐名,同为东宫(太子)抄撰学士,「既有盛才,文并绮艳,故世称『徐庾体』焉。当时后进,竞相模范。每有一文,京都(指建康,今南京)莫不传诵。」只是这类作品,荡冶情思,浮艳轻挑,在思想意义上,无甚可取之处,但是文丽词缛,缘情绮靡,在巧思与文采方面,则独擅胜场,有过人处。此正如素材简单、费时不长的汤汁,全靠食材取胜。等到后期作品的「托物抒情,寄慨遥深」,则已淬炼而成清汤、老滷,既需要时间熬制,也要滤净提清,非但不会混浊,反而浓纯够味。
袁枚拈出此例,恰似神来之笔,直如万钧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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