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試試花季時走訪龍城呢？既燦美又沉穩，既鮮嫩又古老，既是短暫的象徵，又是恆久的代表。這一切，讓旅行有了更豐實的理由！

有幾個標的可以從時間維度上丈量山西：可以選擇看建築──上下數千年，這裡有全中國大陸保留最完整的建築譜系──現存一百六十座宋代之前的木結構建築，百分之七十五在山西，明、清時期的更超過一萬座，千百年來，為王權、為信仰、為財富奉獻的工匠精粹盡在其中；也可以選擇看花卉──三月到五月下旬，從晉南開始，一路向北蔓延，桃花紅、杏花白，太行山區連翹和杜鵑，其中，又以太原的牡丹最負盛名。期限只有一整個春季，其中爛漫卻足以令人想念一整年。

太原晉祠：從帝王祠到萬神殿

「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東風容易別」，其實，要賞花，又何止在洛陽城？太原幾處牡丹，也是中原名景。洛城的牡丹，每年平均在四月二十日左右進入極盛期，龍城的牡丹卻在五月初綻放，太原的牡丹花會就定在五一黃金週，正好趕上旅遊季，每年這時候太原格外熱鬧。

來太原看花，首先當然要說說晉祠公園。太原的文化之根、山西的萬神殿，就算不遇春風，細細品獨其厚重的歷史積澱，也足夠衝擊人心。

山西太原晉祠。

晉祠最初用於供奉晉國先祖唐叔虞，因此很可能早在春秋時代，這裡已經設有殿堂。最早開鑿於戰國時代的智伯渠，兩千多年後仍在公園內川流不息。到了六世紀的北齊時期，太原（當時稱晉陽）已然是實際首都，後來李淵、李世民父子於此起兵謀奪天下，唐代自然以此為龍興之地（這也是為什麼太原又稱「龍城」），對晉祠格外重視，除了擴建和舉行隆重祭典外，李世民御制御書，留下的《晉祠之銘并序》碑，至今還矗立在晉祠的貞觀寶翰亭內，歷千年而不倒。

但晉祠「王者之祠」的地位，卻在北宋時期發生了巧妙的轉變。宋真宗年間，一場地震將唐叔虞祠堂震毀，或許是對天災太過懼怕，民間在原地立起了祈雨的「朝濟聖母」，宋真宗也樂見其轉變，還奉上親題御匾。晉祠的「祈雨」定位受到官方蓋章認證後便離最初的道路越走越遠，原本該站C 位（中間主要位置）的唐叔虞完全淪為陪祭角色，關公、玉皇大帝、文昌帝君等民間神祇也紛紛入駐。到了明清，地方上開始傳說朝濟聖母就是堂叔虞的母親邑姜，此一毫無根據、邏輯不通的訛言居然廣泛傳頌，雄據一方的帝王祠堂，從此成為神靈崇拜的殿堂。

雖說這有些荒誕，但它偏偏是根植於這片土地上的現實，晉祠的轉變並非孤例，在太原西北郊的竇大夫祠，最初是為了紀念春秋時晉國大夫竇犨，隨著歲月荏苒，也逐漸轉變為祈求降雨豐收的神殿，同樣的情況還出現在忻州五台山上的五爺廟，可見灌溉問題真的是千年來山西人難以根治、卻年年得面對的痛點。

明代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龍城

還好如今年荒不再，民眾來到晉祠不為祈雨，卻是為了春夏之交，豔冠群芳的花魁牡丹。除了花朵爭艷，晉祠博物館外綠蔭森森，春風中隱隱約約飄來的花香，會讓人感受到三晉大地上，難得的柔軟。

要一睹牡丹的天姿國色，太原市內有三個地方最出名，除了晉祠公園，就是永祚寺和迎澤公園。迎澤公園為市區內面積最大的公園，肩負多數市民休閒場所功能，就不特別推薦給遠道而來的旅行者了，倒是永祚寺很值得說說──它最出名的還不是牡丹，而是寺內猶如一對孿生姊妹的雙塔，現在太原市徽就是以雙塔為原型所繪製，民國建築大師梁思成也專門為其拍照、畫下結構圖，重要性可見一斑，以至於永祚寺又稱為「雙塔寺」。

春天永祚寺牡丹盛開。

艷冠群芳的花魁牡丹。

雙塔來頭，頗為傳奇，最初建於明代萬曆年間，南塔「文峰塔」是當時的太原當地鄉紳為改造城市風水而建，但顯然不論從風水或者工程的角度來看，都不是個太成功的作品──竣工不久塔便傾頹，只好緊急求助於明朝皇室的建築師妙峰禪師來「救火」。妙峰禪師在文峰塔旁又建了一座磚塔「宣文塔」，此塔可攀登入內，塔中心有空穴一貫到底，各層中心猶如蛋殼一般，相互交疊，結構十分精巧。

雙塔之外，永祚寺的大雄寶殿和三聖閣也是傑出的明代磚結構建築，依照梁思成的推測，大雄寶殿中拱券是受西方傳教士帶來的文藝復興風格影響。此地栽種牡丹也可上溯至數百年前，明代時此地已種下紫霞仙牡丹，以至於當地有「明代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龍城」之說。沒有正式當過大一統時期的國都，卻在「國花」地位上對標洛陽與長安，可見，太原人是真驕傲、也真的愛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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