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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報導】楊梅夏雨小龍蝦
對於夏季的江南,我是又愛又恨。高溫如同地獄一般,但也只有夏天,才能產出來勢洶洶又無比清甜的楊梅。一想到它酸甜汁液在口中爆開的衝擊感,就覺得這份酷熱,沒有白白承受。
度夏如渡劫
一個真實經歷可以說明七月的杭州有多熱:不久前的某個週末,我撐著傘在正午時分大太陽下走了十五分鐘,除了「快要升天」四個字以外,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當下的感受。下午辦完事,迅速躲回家吹冷氣,可就直到晚上十點,我還覺得熱氣臉頰在發燙,似乎是白天被太陽烤過的熱氣還沒散完。此時,手機響了:簡訊提醒盡早下樓取快遞櫃內的包裹,否則要開始付費了(快遞櫃超過十八小時需付管理費),我抓起鑰匙手機,穿好鞋──一開門,熱浪撲面而來,我又走回臥室──要罰就罰錢吧,冷氣是我唯一救贖。
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有時我難免想,杭州盛夏如此遭罪,是不是在初夏時拿了什麼本不該走的饋贈?若真有此事,這份量重到足以令人遭罪的禮物,該是,也只能是初夏的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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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的救贖:楊梅
浙江做為中國楊梅大省,一過端午,「楊梅季」就熱熱鬧鬧酸酸甜甜地展開了。北自杭州,南到漳州,各地產期、品種不一,好就好在錯落有致,分批上市,倒也各有精采,供嗜者比較玩味。傳統上最出名的楊梅產地為浙江餘姚、慈溪一帶,第一次知道楊梅,便是讀餘姚籍作家余秋雨的文字,「楊梅收穫的季節很短,超過一兩天它就會泛水、軟爛,沒法吃了。但它的成熟又來勢洶洶, 那間從漫山遍野一起湧出的果實都要快速處理掉,殊非易事。」
余秋雨又寫,因為當時運輸不便,村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放開肚子拼命吃,也送幾簍給親戚,但親戚都住得不遠,當地每座山都盛產楊梅,贈送也就變成了交換,家家戶戶屋簷下排列著附近不同山樑上採來的一筐筐楊梅,任何人都可以蹲在邊上慢慢吃上幾個時辰,嘟嘟噥噥地評述著今年各座山的脾性,哪座山賭氣了,哪座山在裝傻,就像評述著自己的孩子。」
余秋雨筆下的餘姚人吃楊梅,是上世紀中葉的事,但即便到近年,浙江人仍是「成簍」吃的──只要在杭州唸書、工作,總認識幾位家裡有楊梅園的朋友,芒種一過,各家楊梅迅猛地湧入杭州,以至於整個六月要沒收到楊梅,還會被打趣問:竟然沒吃到楊梅?你是不是人緣不好?
出格又叛逆的水果之王
餘姚、慈溪都隸屬於寧波,可近年來鋒頭最健的楊梅,當屬產於台州的東魁楊梅。東魁楊梅近年之所以一枝獨秀,究其根本原因,大概碩大如乒乓球的搶眼外型,將楊梅的出格又往外推了一個維度。
一直覺得,亞熱帶和溫帶水果遠沒有熱帶水果來得有性格, 但楊梅卻是亞熱帶水果當中的「出頭鳥」──它實在太特別、太具衝擊力了:首先是產季來得極為兇猛,余秋雨所用的「來勢洶洶」四字足以形容楊梅盛夏大軍壓境,突如其來爾後又消逝無蹤;其次是外型,果肉外露,一絲絲如尖針一般長在核上,像隻紫紅色的小刺蝟;最重要的是它的滋味,又酸又甜,水分豐美,一口咬下果汁在口腔中爆開來的感受妙不可言,但就是因為味鮮汁多,「爆漿」情況時有發生,一不小心紫紅色的果汁就噴滿衣服,血濺白襯衫的場景,簡直堪任舞台劇主角。
浙江人水性好 江南娃不吃蛙
除了碩大無朋的東魁楊梅,夏日吃小龍蝦,也是整個長江流域最喜聞樂見的事情。江南一帶的「小龍蝦局」總在日落之後,宵夜尤其興盛,約莫是白天氣溫太高,人不願意出門,待入夜後氣溫稍降,幾斤小龍蝦下鍋,或油悶,或爆炒,都得來上幾瓶啤酒,一解白日的燥熱煩悶。
漫漫長夏,寥寥數語無法講盡,盛夏儘管難熬,入梅出梅彷如渡劫,卻是饒富野趣,假若將來有緣領略杭城夏日,可別忘了感受楊梅、夏雨、小龍蝦交織的夏日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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